阿宏第一次見我爸媽,是因為「做苦力」。
剛上大學時,我只要認識新男友,都會帶回家給我媽看,我媽就會請我們去飯店吃大餐。吃了兩次之後,我媽就叫我以後不要再帶男生回家了。
「妳不要浪費我的錢!」
老媽對著我大搖其頭。
所以,我跟阿宏交往之後,我也沒帶他回過我爸媽家。
畢業工作後,我媽怕我每個月當「月光族」,因此替我在中壢買了一間套房,要我自己付貸款,當作是存錢。
房子完工後,我把住了四年多的溪州街租屋退掉,把冷氣搬回去還給爸媽。那時候,我媽因為就近照顧我妹,所以在內湖公寓賃屋暫住。阿宏那天就是一個人扛了一台一噸半重的窗型冷氣,從一樓爬到五樓。
我爸平常是不太跟陌生人打招呼的,但是看到這個年輕小伙子面紅耳赤、氣喘吁吁的幫忙把重得要命的冷氣扛上來,大概心裡覺得歉疚,居然破天荒的把滿身大汗的阿宏迎進家門來喝杯水,還主動跟他聊了兩句。
我媽第一次看到阿宏,印象很好。因為不管她端什麼出來,阿宏通通照單全收、來者不拒,而且有問有答、毫不扭捏。我媽媽對他很滿意:
「這個男孩憨厚老實、又很大方。」
從此以後,我每次回家,阿宏就會陪我一道回去。剛好那段時間,我妹妹從體育班轉回普通班,我媽叫我幫她看功課,所以每個星期我都會回家一趟,幫妹妹補習。
於是,每週他跟我一起回家吃飯,飯後我在房間跟妹妹看功課,阿宏就在客廳跟我媽聊天。自從我媽發現阿宏跟她一樣喜歡磕瓜子之後,真是樂得心花朵朵開,兩人一邊磕瓜子、一邊看電視,好不歡喜!
過了一會兒,坐在沙發上的阿宏就會開始打瞌睡,於是我媽就會攤開摺疊床讓他補眠。這件事沒多久就進展到,他一到我家,我媽就會問他:
「今天要睡覺嗎?」然後趕快去鋪牀疊被。
我的父母都從大陸來台,阿宏則是道道地地的本省家庭。聽到他的家境清苦,公婆受教育程度不高,我的父母不但完全不在意,反而對他更多了幾分疼惜:
「現在環境這麼苦的孩子不多了!他能靠自己讀書、上進,還這麼照顧媽媽、妹妹,很不容易,是個好孩子。」
就這樣,出乎我意料之外的,阿宏輕易的就把我爸媽給「拿下」了!
搬進中壢套房之後,我和阿宏每天通車台北上下班。因為我們倆相貌相似,樓下管理員一直誤會我們是「姊弟倆」。
因此,每次管理員看到我媽,都笑咪咪的對她說:
「你兒子、女兒都很乖,很有禮貌喔!」
我媽是個傳統女人,我以前住在外面她管不著,但是我們竟然「同居」在她的勢力範圍內,成何體統!於是,她就開始對我們「逼婚」。
「你們這樣讓我很尷尬,我怎麼對管理員解釋啊!」
我媽臭著一張臉說。
「好啦!那我叫他搬出去。」
我嘻皮笑臉。
「不要啦!這樣妳每天自己來回,一個人住在那邊,我也不放心。」
我媽媽皺著眉頭,說來說去,就是要我們結婚。
「我才25歲耶!」
「哎呦,你也玩夠了吧?一個男生可以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幫妳洗衣拖地,妳還要怎樣?我真的很怕哪天在社會新聞看到妳!」我媽每次說到這件事就氣呼呼。
「不然,至少先給我訂婚!我最起碼可以跟管理員說你們是未婚夫妻。」
我媽下了最後通牒。
於是,我只好回來跟阿宏說,阿宏又回去跟他媽媽說。
我未來的婆婆聽了之後,也沒有什麼意見,只說了一句:
「訂婚後三個月之內必須結婚,否則就不要訂。」
年輕的我,當時天不怕、地不怕,心想:「結婚有什麼大不了?要是有個什麼,頂多離掉就好。結就結吧!」
(
當時的我真是太天真了⋯⋯)
為了不要讓我媽像唐僧的緊箍咒一樣碎碎念的我頭疼,我這孫猴子就莫名其妙的上了賊船——-為了「給樓下管理員一個交代」這個荒謬絕倫的理由,在兩方媽媽的推波助瀾之下,阿宏沒有求婚、我也沒有點頭,便莫名其妙的開始籌備婚禮。
所以,說起來,選擇阿宏當我另一半的,是我媽,不是我。
而我媽喜歡阿宏,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1999年,我媽媽因為胰臟癌病逝,臨終的時候,她握緊了我們倆的手,對阿宏殷殷交代:
「我這個女兒脾氣不好,要請你多多包容、讓著她一些。但是她很聰明,你要多聽她的話。」
我媽媽真的很了解我。
她知道我需要的,不是豪門世家、不是富商巨賈,也不是聰明才俊。
她替我選擇了一個能夠包容我、支持我、讓我盡情發揮所長的另一半。
媽媽的心願很簡單,她不在乎我是不是大富大貴,她只要我平安、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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