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儀的筆下人生

有人問我，女兒叛逆期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關於那段時間的衝突，我其實都有日記，只是沒有公開。倒不是因為我要維持「兒女聽話乖巧」的假象，而是因為青春期的孩子，最在意面子。所以孩子邁入青春期之後，我就不太寫他們的事情了。偶一為之，也是「隱惡揚善」、或是以搞笑的角度去描述。

女兒從小樂觀、開朗、好強、倔強。愛恨分明的她，情緒都寫在臉上，但是也來得快、去得快。（這點也是遺傳自我吧？😂）大約從五年級的時候開始，她的脾氣變得很暴躁，容易因為一點小事爆哭、發怒，當然母女倆的衝突也與日俱增。

我記得小學階段比較嚴重的一次衝突，是因為我不讓她看電視。她忿忿不平的丟下一句：「我希望妳去死！」然後把房門「碰！」的一聲關上。

還好那時候我讀過李顯文老師的「高效能父母」，知道孩子撂狠話只是因為她還沒有能力離開妳，因此想要藉由刺傷妳而洩憤，因此我只是對著房門淡淡的說：

「妳很生氣我知道，但是妳現在還是不能繼續看電視。而且放心，我暫時還死不了！」

不過接下來國中階段，就經常把我氣得火冒三丈！

女兒最容易惹惱我的就是「死不認錯」。

現在想來，青少年就是好面子。我女兒尤為嚴重，嘴上絕不認輸，明明事實擺在眼前，就是死不承認。

印象最深刻的有兩次：

一次是上廁所忘了沖馬桶。家裡就我們母女倆，我沒有上廁所，所以就是她；明明說聲「抱歉」去沖掉就好的小事，她偏偏死不承認！無論我好說歹說、耐心勸告，她就是不停的詭辯，最後竟然推說馬桶壞了！我勃然大怒、破口大罵，她就大哭躲到廁所裡。我用力敲門叫她出來，竟然把廁所的玻璃震下來摔破了！

還有一次更離譜。我出門前吩咐她倒垃圾，回家之後眼見垃圾還在原處，她卻矢口否認「我有倒！我有倒！我明明就有倒！」我怒極反笑，指著垃圾問：「妳有倒垃圾為什麼還在這裡？」

「我有倒⋯⋯只是垃圾車走了！」

當下我不再跟她爭論，只要求她晚上九點到垃圾車會經過的另一個路口去完成任務。還記得，那天晚上下著傾盆大雨，阿宏求情，說要開車載她去，被我否決。因為我覺得「負責」是最起碼的要求。於是她就撐著傘出門，然後⋯⋯整個晚上沒有回來！

是的，女兒這輩子第一次，應該也是最後一次的離家出走了！

我演講的時候時常提及這個故事。

當下我知道她是去附近同學家，所以我叫阿宏不要去找她。隔天她直接去上學，阿宏還眼巴巴想去給她送書包，也被我制止。

下午她放學回家，我什麼也沒有說，照常言笑晏晏、招呼她吃飯。直到飯後，才要求她坐下來，母女好好的長談了一番。那一次她答應我，不論發生什麼事，再也不能不告而別。

後來我跟學生聊起過這次事件，我問他們我有錯嗎？沒想到學生一面倒的認為是我的錯：

「老師，妳太嚴厲了！」

回想起來，是，我真的很嚴厲。青春期的女孩敏感、容易自卑，對自己沒有足夠的自信，因此常把父母對好意的建議，當作是批評；把父母的管教當作是「找麻煩」。

她們此時專注在自己的小世界中，生活總是一片混亂，房間、衣櫃跟遭小偷似的，感覺毫無秩序。而我偏偏又是一個嚴厲的媽媽，在道德、環境清潔方面要求尤高，也就難怪衝突不斷。

如果回頭再重來一次，我想我會放寬一些我的要求，多讚美、少批評；多欣賞、少責備；多看她的優點，少嘮叨她的缺點；我們會相處得更和諧，她也會成長得更有自信。

不過說也奇怪，女兒上高中、回到台北跟阿嬤住之後，態度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每次我回台北，她都很歡喜，吃飯時會叫大家把手機收起來、好好聊天；晚上會跑到我床上，嘰哩呱啦聊個不停；我生病了會幫我倒水、親我一下再去上學；我和阿宏吵架她還會抱我、叫我不要生氣。她的房間也變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脫胎換骨一般。

那青春期的五年，女兒彷若住在一個火藥桶裡面，我們怎麼說話都不對（連好脾氣的阿宏也曾爆氣）。當時我也很苦惱，看了很多書、學習很多談話技巧，終於平安度過。

高中之後，不知是因為我們平日沒有住在一起了、還是她長大了，女兒彷彿一夕成熟，變得講理、好溝通多了！

雖然偶爾我們還是會吵架，我偶爾還是會因為她的粗枝大葉、生活習慣而生氣，但是總的來說次數很少，也不是很嚴重。而且她自從去上班之後，說話和做事更圓滑了許多，雖然喜怒哀樂還是都掛在臉上，但是慢慢懂得含蓄一點、內斂許多了！

我很慶幸自己有個女兒，母女現在常常一起甜蜜共餐、逛街、買東西；還可以一起欣賞好電影、看藝術展覽、聽音樂會。我帶夏令營時，她還是我最好的幫手！

所以，現在還在水深火熱、相愛相殺的少女的媽媽們，請不要喪氣；請不要被她們尖銳的語言、難看的臉色所刺傷，那些都只是成長的一部分。請放寬心，只要有愛、好好陪伴，那些都會過去的！終有一天，妳將迎來美好的母女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