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儀的筆下人生

今天傍晚和百貨公司化妝品專櫃的櫃姐約好，要去拿化妝品。

一到了櫃前，看到結帳的人群大排長龍，有點小吃驚。好幾年沒進百貨公司了，眼望衣香鬢影的來往賓客、時髦耀眼的年輕男女、濃妝豔抹的店員櫃姐，再看看簡單樸素的自己，不免有點自慚形穢，感覺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渾身不自在。

我有點靦腆的請另一位店員去找和我約好的櫃姐，不料，卻來了一位年輕的男孩兒。戴著黑色口罩的小臉露出了一對修畫精緻的褐色眉毛，眼睛晶亮有神。

看我一臉疑惑，小男生立刻解釋：

「喔！之前的櫃姐離職了，我承接了她的顧客。所以是我傳簡訊給妳的。」

他拿了週年慶的目錄給我，一面解釋產品優惠。我說，我需要一個粉餅，之前的用完了，老公幫我在平價美妝店買的粉餅品質不好，容易結塊。

小男生聽了「噗哧」一笑：

「妳怎麼會讓老公去買粉餅？他們男生怎麼知道要買什麼？」

我說我老公熱愛集點，一聽到我粉餅用完了，就自願去幫我買。買了粉芯忘了粉盒，害我克難的用了許久。

小男生笑得用手掩嘴（忘了其實戴著口罩）：

「哎呦，他們男生就是這樣！只會省錢、都不知道我們要什麼！」

然後突然發現自己說話有語病：

「哈哈，這樣講不對，我也是男生呀！」

然後忙不迭幫我拿了三個粉餅：

「如果幾乎每天用，我估計妳大概半年多用一盒，一次拿三個比較便宜，這樣妳後年週年慶再來就行了！粉餅有效期三年以上，妳想想，放在百貨公司跟放你家有什麼差別？」

想想有道理，於是我一口答允。他很開心，殷勤的問我還有沒有什麼需要？

我說，我也不知道我該買什麼，幾年前去站前店，遇到一位櫃姐人很好，教了我幾招，讓我這個對化妝一竅不通、沒天份又懶惰的人很受用，所以才成了會員。於是他立刻請我去化妝台前坐好，說他再教我幾招。

於是我乖乖的拿著手鏡，跟他學習怎麼畫眉毛、怎麼加鼻影，怎麼讓我因為年紀而略微浮腫的眼瞼可以三兩下重新恢復精神。

「妳的眉毛還很濃密，我建議你不要用眉筆、海綿刷，用粉刷就可以了！這樣比較自然！」

男孩熟練的指導我手勢、找出眉型的正確位置。接著又熱心的說：「妳都用什麼顏色的眼影？」我拿出了我的「萬年眼影」，他一看立刻又「噗嗤」的笑起來：

「欸，我媽媽也有這一盒耶！這是他們品牌的經典色。」

然後他建議我換一個看起來比較年輕的顏色，再教我怎麼上色，果然效果不錯。

「那你再幫我選兩隻口紅好嗎？我的舊口紅也快用完了，而且顏色也有點老氣。」

我再度從我有限的化妝包裡，拿出我用了八百年的口紅。

「欸，我媽媽也有這一支耶！」

小男生認真的看了一眼我的化妝包，說：

「妳的化妝品都跟我媽媽好像喔！」

聽到他三度提到他媽媽，我忍不住問他：

「你幾歲啊？」

「23。」

「哎呀！我還真是你媽媽的年紀呀！我女兒22。你哪個學校畢業的？」

就這樣話匣子打開，原來小男生也是唸設計的，是服裝設計，然後他說做服裝太燒錢了，所以跳到美妝業；之前在另一個名牌店，因為結束台灣代理所以再換過來。

一聽到他跟自己的女兒年紀差不多，又剛畢業沒多久，我立刻母愛大噴發，即便他偷偷耳語叫我去別家店買的東西，我也大方全部買單。他說他也跑單幫化妝賺外快，我留下了他的電話，說以後需要化妝、再來找他幫忙。

最後，結完帳，我笑著問了他最後一個問題：

「你平常也會幫你媽媽化妝嗎？」

小男生笑得眼睛彎彎：

「會啊！我媽媽有重要場合，妝都是我畫的呢！」

然後，不知怎的，我突然感覺百貨公司的燈光不再那麼刺眼，光鮮亮麗的櫃姐不再那麼拒人於千里之外，心頭暖暖的，提著一袋化妝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