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儀的筆下人生

辛苦的準備了近兩年，

女兒在今年五月參加的「台北市音樂資賦優異聯招考試」，今天放榜了！

正如我所料，她的名字並不在榜單內。

其實，五月底寄發成績單時，就已經大略猜出結果了，

女兒考得不算好。與國小音樂班畢業的孩子競爭，本來就不容易，

更何況受到12年國教的影響，今年的報考人數更創下了新高。

本來，她看到自己的分數到達聯招最低錄取標準－－80.466分，

還懷抱一絲希望，不過名單出來，最後的一絲希望幻滅，還是有點受到打擊。

我看到她獨自一人窩在房間看書，走進去問她

「你很難過嗎？」

「有一點。」

我安慰她：

「沒關係，如果你真的很想唸音樂，繼續好好學習，

高中、大學，還是有機會的！」

但同時我也說了一句：

「不過，這次考試應該也讓你體會到，有時候我們覺得我們已經很努力了，

但還有更努力的人在我們的前面！所以，絕對不能因此而放鬆。」

她默不作聲，認可了。

在漫長的準備期間，我們母女都學到了許多。

比方，在考前的那個星期一，我帶女兒去上法國號課。

正要回家時，伴奏老師叫住我：

「雨桐媽媽，你打算讓她正常上課到週六考試嗎？」

我呆呆的看著老師，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老師笑笑說：

「ㄟ，國小音樂班的學生大概這個學期都沒在上課了，大家都在拼命練習喔！」

我跟女兒面面相覷。

於是，老師建議我們，從週三起全面請假在家狂練，直到週一考完試。

回到家，我看看功課表，隔天早上都是音樂、體育，於是對她說：

「那明天就不要去了吧！」

女兒一聽便濠淘大哭，堅持要去學校上「體育課」！

她邊哭邊說：「我要去打躲避球啦......」

「好吧！」我見了她哭，忍不住心軟，

心想運動一下應該也沒什麼壞處：

「那早上練習完法國號，我帶你去上完體育課就回家！」

八點半，對面裝潢工程開始響起，我家號聲也跟著吹起。

我叫她把門窗關好。果然，十分鐘後警衛來按門鈴。

「我們社區有人半夜一點彈鋼琴、早上八點開始裝修工程，

我家女兒吹吹號，不算什麼吧！請他忍耐這一兩天吧！」

不理它，繼續練。

我真的懷疑這半年來，我永遠好不了的感冒，跟女兒要應考的壓力有關。

感謝毛弟的哲理名言，它安慰了我：

「凡事總有結束的一天。」

不論考上與否，我一直想著：下星期一、下星期一，我就解脫了！

結果，星期三去老師家，老師聽到我讓她去打躲避球，大驚失色：

「萬一砸到手指怎麼辦？」

聽老師說明我才知道，原來，台灣很多音樂班的學生，是幾乎不上體育課的！

不要說體育課，很多學校甚至連美術、家政也都省略了，孩子的生命中只剩下練樂器！

我聽得目瞪口呆，第一次想到：

「啊？原來是這樣？」

那麼，或許，沒考上，也不是什麼壞事.......

考試前一天，女兒呼呼大睡去也，反而是我緊張到失眠。

標準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5/18號一早出門，到了師大附中考場，

第一堂考的是「聽寫」和「樂理」，九點開始考，

連續兩小時不休息。

考試時，我們一家三口在家長等待區等候。

我心中比自己考試還緊張，恨不得代她去考試！

在休息區，一個光仁音樂班的媽媽跟我攀談。

我這才知道今年因為12年國教即將實施，

很多人希望才藝加分、或是可以跨區進附中，所以才來考。

所以考生多達171人，錄取率僅約一半。

恐怕是近年來人數最多的一次！

聽說，張大春的女兒也是同天應考呢！

不過，私校其實已保有學校直升的資格，考試也只是「考考看」而已。

聽了這話，我心中不免@#4＠!

很多小孩的目標不是念音樂，或是明明不喜歡音樂，被逼迫來考試......

唉！反而我們家這種喜歡音樂的孩子，卻不一定擠得進窄門......

下課鈴響，看桐走出來，嘴唇有點發白，但神情還算鎮定。

她說，聽寫有點難，因為她覺得她坐的位置聽不太清楚，

而且因為怕影響聽力所以關掉冷氣，考場非常熱。

樂理還好，不過她有幾題不是很確定。

下午輪到主修法國號上場。

從考場出來，我迎面看她臉色不好，心中立刻涼了半截。

原來，法國號吹奏時，她太緊張，弄錯順序，

吹完「視奏」，先吹了「指定曲」。

吹了幾小節後，她突然發現她忘了吹音階，就立刻停下來，回頭去吹音階。

伴奏老師說，看桐突然停下來，老師們一陣錯愕！

後來才發現她決定更正吹音階。

但老師也說，桐的決定「可能」是對的。

因為一旦吹完指定曲，花了較多力氣，音階極有可能吹不上去！

因為她抽到的音階比較高。

但因順序錯，耽誤了一點時間，所以指定曲沒吹完鈴就響了。

不過除此之外大體表現還不錯。

伴奏老師說，可能會因此扣一點分數，不過她覺得應該還好。

（但不知道是不是安慰我們的？）

隔天下午考「鋼琴」，

說實在話，我們全部的競爭對手，都是台北縣市公私立音樂班小學生。

桐是普通班的孩子，只練了一年半的鋼琴，是否有機會錄取？

我完全沒有把握。

但，我想，這次應考過程，無論結果如何，

我們都已從中學到寶貴的一課，終身難以忘懷。

隔天下午最後一關是「視唱」，考完她很開心。

「媽，我前面一個是xx音樂班的，她聲音好小，又一邊發抖！

我唱得很大聲喔！而且幾乎沒有錯誤！」

這一年七個月的準備，終於告一段落了！ 

我終於可以在星期天的早上，睡到自然醒 ;

全家也可以再度參加久違的露營活動了！

至於結果，呵呵，就只能禱告老天保佑啦！

考完試，全家去吃了一頓豐盛的水產慶祝，

阿宏在車上對著女兒嘮叨：

「雖然考完了，妳還是要......」

我拉住他耳語：

「你什麼都別說！看就知道了。」

果不出我所料，女兒一回家，二話不說，

先坐上鋼琴亂彈一通（哇！好棒，終於可以彈別的曲子了！）

寫完功課後，又興高采烈的拿出小提琴跟弟弟一起拉了快一小時！

當我描述這個過程給她的老師聽時，老師都覺得不可思議：

「大部分的小孩一考完，連琴蓋都不會去碰了！」

孩子喜歡什麼是勉強不得的。

她喜歡的事，不用逼也會做 ;不喜歡的事，強逼也沒用。

這麼多年來自己帶小孩，別的不敢說，

但我真的了解我的兩個孩子！

雖然，考試成績並沒有出現奇蹟、足以進榜，

但看到女兒考完試後的每一天，

都還是很主動、快樂的彈彈鋼琴、拉拉小提、吹吹號，

我覺得，大筆的錢和花下去的心力，並沒有白費.......

準備考試的過程無疑的是辛苦的。

但是，她的琴藝也因此而進步很多。

甚至連辛苦的背樂理、背譜例，

對她而言都是收穫－－她現在懂得的、知道的曲子，比一般人多很多！

甚至連考後，她還要求我，把從網路上把譜例的全曲找出來放給她聽！

女兒很清楚的知道她是為何而戰，即便沒有成功，

她的情緒也並未有很大波動。

我很欣慰，至少在準備考試的過程、考試的結果公布之後，

她並沒有因為辛苦或喪氣而抹煞掉她喜歡音樂的心。

比起很多小孩被迫去考試，並無法真正享受音樂的快樂，

只是被要求機械式的練習～

相形之下，我倒覺得女兒沒考上也不見得是壞事一樁了～

更何況，她喜歡的東西還很多：

畫漫畫、寫作、閱讀.....樂器只是其中一項而已。

人生的路還很長，還有很多值得努力的東西。

想想過去，我也曾因為考試落敗而沮喪，

(桐比當年的我，還多兩分呢！）

但，現在的我，還是過得很好啊！不是嗎？